楊濤
最後一面,在北京大學三十二號樓的宿舍。時間是六月一日深夜十一時多。我和華僑日報、快報、澳門日報的記者,與楊濤作了一次訪問。那晚以後,我們再也沒有機會看到楊濤。因為他已在中共的掌握之中……
楊濤才十九歲,是北京大學歷史系一年級生。在這次學運中,他屬於第二線人物。相對於王丹、柴玲、吾爾開希的知名度,他只是一個配角而已。然而,他還是成為中國政府通緝的廿一名學運領袖之一。結果,他在甘肅被捕。
最後一次的訪問,楊濤的父親也在場。他在旁細心聆聽記者跟他的獨生子每段的對話。談話完畢,他懇請記者不要作報道,生怕影響楊濤的前途。
楊濤與王丹是同學。可以說,在胡耀邦逝世所掀起的爭取民主自由的浪潮中,楊濤一直跟著王丹走。
他的參與始自北大一些學生活動小組。在學生解散原有學生會而籌組北大自治聯會時,楊濤逐漸捲入。
他雖然一直與王丹並肩作戰,但兩人很不同。王丹是決策者、發言人;楊濤則默默在幕後苦幹。沒有太多記者認識他,也沒有很多人認為他是學運中的主要人物。
不過,隨著學運發展,楊濤的角色亦隨之改變。像往常一樣他仍甚少對外打關係,或發言,但他已「背上」許多名銜如北高聯常委、保衛天安門廣場活躍分子。及後因王丹把所有時間放於北高聯而無暇照顧北大時,楊濤擔任了北大自治聯會的主席。
由基層至領導崗位,他的心路歷程與其他學生領袖不一樣。他沒有其他領袖那樣激情滿溢,他只是在過程中慢慢投入的。
他說自己在學運開始時,並無想到日後會全面捲入,而是一步接一步的走,漸漸到了「不能退」的地步。
雖然身兼數職,他自言本身非大將之才。他認為擔任領導崗位者,必須有英明的決斷力。楊濤則感到自己稍為優柔寡斷。
他說過,國家沒有前途,自己有何前途?他也曾說:「民主是不能倒退的。如果一旦倒退,一定會把剛冒起的民主熱情造成致命打擊,特別對基層群眾的民主熱情打擊尤甚。」
楊濤在記者腦海中的形象有好幾個階段。第一階段在學運剛起之時,由於他跟王丹同住一個房間,所以記者採訪王丹時,他總是坐在一旁默不作聲。第二階段在五月四日之後,學運處於低潮,楊濤與王丹一樣返回學校。他意志頗為消沉。看到他時,他總是手拿著香煙,桌上滿放著許多喝光了的玻璃酒瓶。第三個階段是他角色責任日漸吃重之時,他的臉上看到了自信和笑容;手裏提著的香煙,也不再是什麼「阿詩瑪」、「雲煙」等大陸香煙,而是「登希路」……
據報道,楊濤從北京逃到甘肅省蘭州市時,為怕公安人員辨認出,便把原來的銀絲眼鏡脫掉,換上隱形眼鏡。畢竟這種改變於事無補,他在六月十七日晚上在蘭州西北部一間酒店內被捕。
他那副瘦削臉孔和身材,在被捕的第二天出現在中央電視台的新聞報道中:他被兩名公安人員拉著手,低著頭地走著……
想起楊濤最後一個笑容。他當時笑著談論是次學運可能的結果。他說,這次學運即使不能馬上見效果,但對中國整個民主進程幫助極大,單說這點已很足夠。
楊濤提及自身安全的問題。他說中共領導層所言「不會秋後算帳」是騙人的。他已把個人參與運動可能的後果計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