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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不言悔的王丹 范卓雲


王丹 葉英傑攝

第一次與王丹話別,是四月初人大政協兩會曲終人散之時。喜不自禁的王丹捧著他的心血結晶──最新出版的北大刊物《新五四》雜誌,方眼鏡下閃露著無比喜悅的神采。

這個一臉書卷氣的廿一歲歷史系一年級學生給人親切隨和的感覺,文弱書生的模樣看去總不像個什麼學生領袖。王丹早自今年一月初籌辦「民主沙龍」開始,已萌起為民主而戰的念頭。他說自己作為新一代的大學生,覺得有責任為推動中國民主化進程而努力,但他感到自己力量很有限,只能在推動北大民主氣氛的工作上入手。

認識他時,國內知識分子上書要求釋放政治犯的事件在北大校園內亦掀起波濤。同學們在私底下都議論紛紛,王丹更是當中的積極分子。王丹說他並不太了解魏京生,不知他的「反革命罪」是什麼回事,但他是支持釋放魏京生的,因為這是代表一種人道主義精神,對人權的一種起碼尊重。

王丹說話時間中流露天真瀾漫的孩子氣,有些記者形容他看來倒像個中學生,蹦蹦跳跳地奔波籌辦活動。王丹憨厚沉實,平易近人,討論問題直率坦然。這孩子年紀輕輕,便領導同學籌組學生社團「中國當代社會問題部」,出版學生刊物,並把「民主沙龍」活動從四十三號樓430活動室拓展到塞萬提斯像前的大草坪,魄力相當驚人。

王丹不時來到港澳台記者雲集的民族飯店流連。他在當時認識了不少記者朋友,他渴望獲得外來的訊息,關切地垂詢香港與海外的最新情況,並主動介紹北大的動向。他說,他只能從「美國之音」獲得外界的訊息。

一次與王丹到一家外資酒店會面,才發現他的儉樸與靦覥,他一直堅持要回飯堂吃飯,而當時只要了一杯白開水。

王丹有種「先天下之憂而憂」的情懷,他談到校園的經商熱、出國潮、「麻派」、「托派」盛行,同學愛「創收」不愛理想,他的臉泛著失落和無奈。言談間,他流露出對五四運動的嚮往,他對於政府現行的知識分子政策感到失望。對學生運動,他有一分飄渺的憧憬。他認為,學生是社會的先鋒,但是在中國每次學潮都以失敗告終。他覺得有點消沉,因為同學間廣泛地存在一股悲觀情緒。

「今年是『五四』七十周年,我總希望我們大學生能做點事。最低限度,我們也應反省『科學與民主』的意義,從『民主沙龍』做起已經不錯了。」王丹說。

「請回香港報道我們的『民主沙龍』和《新五四》雜誌,這將是我們的第一步。」這是他在話別時的託言。

想不到我們分手後的個多星期,中共前總書記胡耀邦猝然逝世,北京爆發了驚天動地的學生愛國民主運動,自然地王丹被同學們推舉為學生代表,成立北大自治會籌委會。

從「四˙二二」大遊行到四月廿四日北京高校號召罷課,王丹都起了領導的作用,繼而領導了空前龐大的「四˙二七」大遊行,更傳出了官方企圖逮捕王丹與吾爾開希的消息,從學運早期開始,王丹便與吾爾開希並肩作戰。

在「五˙四」大遊行後的學運低潮時期,王丹與吾爾開希、程真、馬少方、王文和楊朝暉,某一天大家共進晚餐時,建議以絕食行動再把學運帶上第二個高潮。

程真對筆者說,王丹與吾爾開希在那個低潮時期都感到情緒低落,他們都不願意看著學運就此消沉下去。王丹主張採取較激進的辦法向政府抗議,於是在北大發起了五月十三日的絕食,北師大也響應。

筆者與王丹再次見面,已是五月二十日北京實施戒嚴之後。士別三日,刮目相看,眼前的王丹已成前呼後擁舉世矚目的學運領袖,帶領著這場偉大愛國民主運動堅持奮戰。

實在擔心他那瘦削的身體,怎樣能熬得過七晝夜的絕食和軍臨城下的沉重壓力。

「我的身體還好呀,我在絕食期間沒躺過醫院,也沒昏倒過,你看我臉色不錯嘛。」沒料到此時的王丹竟比三月底的他更要幹勁十足。

與王丹詳談機會不多,因為那時他已身兼數職,既是「北高聯」常委、「保衛廣場總指揮部」常委、「總指揮部聯席會議」召集人和「首都各界聯席會議」代表,每天從早到晚都要應付「文山會海」。另一方面他每天必定回北大一次,跟進北大自治會的工作進程和後勤力量。再加上圍在王丹身邊總有數名北京體育學院的「學生保鏢」和守候在廣播站週圍的大批索取簽名的「仰慕者」,要突圍而上跟他定下約會時間已極為困難。

在戒嚴令下,王丹已是身處險境,他隨時有被逮捕的危險。王丹對我說,他已不能再往後想了,到了這個地步,唯有犧牲,他說「大不了就死」。他說得很輕鬆,有點漫不經心,令我有點詫異的是,一個才二十出頭的孩子,怎麼把生死看得如此微不足道。

我問過他家人的反應,他說,父母擔心得要命,但他們從沒有怪過他,從「民主沙龍」到現在。他的父母一直是他最大的支持者,他的知識分子家庭背景亦鑄造了他那永不言悔的道德勇氣。王丹的父母都是北大畢業生,父親留校出任地質系教師,母親在歷史博物館工作,廣場的同學說王丹的雙親常到廣場看望他,絕食期間更天天守候在歷史博物館。

由於家庭教育的關係,王丹對知識分子有一分特別深厚的感情和信任。他在「首都各界聯席會議」上非常尊重知識分子的意見。因此,有同學批評王丹背景複雜,說他是代表知識分子的利益,又有人說他的幕後智囊是「首都知識界聯合會」,更把他與方勵之、李淑嫻扯在一起。

「根本是瞎說,我已許久沒有和方教授他們聯絡了。我聽知識分子的意見,不表示我全部接受,我堅持獨立思考。」他說。

事實上,王丹對方勵之並不是毫無保留地接受。他曾指出,方勵之作為中國民主的一個象徵是值得尊敬的,但並不表示他沒有缺點,他認為方勵之的民主理論水平有不足之處,因為他有自然科學家的局限。

每當談到學運的前景,王丹眼裏總閃爍著光彩。他認為今次學生的愛國民主運動是空前偉大的,已超越五四。而學生運動一定要堅持下去,要打持久戰,並要擴展至全國。

王丹由始至終是個實而不華、踏實堅韌的學運領袖。曾記得程真說過,王丹沒有吾爾開希的領袖魅力和矚目鋒芒,但他比開希沉著應戰,認真投入,在同學間比開希更獲信任和擁戴。

「開希優勝地方是他的辯才、決斷和膽色,他的領袖風釆很吸引人。王丹是屬於另一類型的領袖,思想比開希縝密,理論水平比他高。」程真說。

一些廣場的同學告訴筆者,王丹是學生領袖中人緣最好,口碑最佳的一個,說這與他的謙虛厚道、顧全大局的性格有關。亦有同學評價王丹是「最清廉」的領袖之一,不愛耍派頭,從不擺架子,只是默默耕耘。當然,亦有部分同學抨擊王丹攀上領導寶座後,名聲暴漲,便不再願意把權力交回同學手中,指其亦逃不過「學生官僚」的利益圈套。

無論如何,今天的王丹已登中共通緝榜首,生死未卜。前途凶險難料,茫茫天涯路,不敢想是否還有見面的機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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